说他处理伤口很完美,比邹凯越强多了。
所以他是好医生。
只是处理伤口就是好医生了吗?
宁堃不懂,但他依然清楚地记得。
那天,周粟家的灯光是暖黄色的,茶几上波西米亚风的猫蜷着尾巴。
栗子蹲在周粟的身边,笑得开心。
而周粟,笑得更开心。
—
“孙爷爷的床位,安排好了吗?”
宁堃坐在护士站里,借用护士站的电脑看病历,“已经三四天了吧,还没有空床位?”
“快了吧,孙爷爷情况特殊,病情又很重,已经让他优先安排了。”护士噼里啪啦的打着键盘,“你放心,一有床位,我们会立刻通知孙爷爷的。”
“好,辛苦。”
床位困难,几乎是每个医院的通病。
随着等待的时间越久,宁堃越发焦躁。
他害怕来不及,更害怕束手无策。
好在,问完没过几天,就给安排上了床位。
孙爷爷入院那天,宁堃本是休息,可他还是到医院看了孙爷爷一眼。
老人的状态,可以说是一天比一天差。
眼里的疲态,越来越明显。
孙爷爷的病例,已经转给了林主任。
“小宁啊,怎么不高兴啊?”孙爷爷躺在病床上,一身白色的睡衣,显得他脸色更差,“我最讨厌住院了,我都没有不高兴,你怎么不高兴了?”
“没有不高兴!”林主任适时地插了进来,笑着说,“我们小宁,不一直是张苦瓜脸嘛,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了。”
“是吗?”孙爷爷也笑了起来,看着宁堃,“没有不高兴就好。”
“没有,我只是在想事情。”宁堃的借口死板生硬,“昨晚也没睡好。”
谁都能听出这是个借口,可孙爷爷也没有在继续细问,他好似累了,喘了几口气,就静静地躺在病床上。
林主任跟家属交代了一些,领着宁堃离开了病房。
“情绪不要外露,”林主任走的很快,目不斜视,“之前他们还夸你,怎么现在就不行了。”
“是……”
宁堃敛眸,面无表情的跟在林主任后面。
如果无法控制情绪,那么面无表情,绝对没有错。
除了常规入院检查,林主任又给开了其他的几项,痰培养和肺癌四项之类。
早上五点抽的血,下午报告就出来了。
肺癌四项指标极高,情况非常糟糕。
孙爷爷的治疗,宁堃被林主任撇在了外面。
除了日常查房的时候,宁堃才会看一眼,其他时候,也是听从林主任的,不深度参与。
肺癌报告出来的第二天,林主任才找家属。
办公室内,林主任一五一十的向家属传达老人的病情。
“最终确诊,还是要看穿刺的病理结果……”
语音刚落,办公室内忽然爆发出哭声。
一直压抑的痛苦在喉咙里震颤,发出绝望嘶吼。
宁堃站在主任办公室外,低垂着头。
肺癌,对于85岁老年人来说,是什么呢?
是……
生命的倒计时。
入院第三天,孙爷爷进行了穿刺手术。
病灶送走的那一刻,李昌明红着眼眶找到宁堃。
孩子年纪不大,遇到这种事,难免忧虑。
宁堃带他去了花园散心,两个人坐在花园的长椅上。
想要开口安慰点什么,可他又能说什么呢。
于是,他们一直沉默。
“宁医生……”李昌明仰头看向天空,低声说道,“我想抱有幻想,可我知道,这几年病情反复,这一次,是最后一次了吧……”
“……”宁堃也同他一样,望向天空,“如果是早期的话,也不会那么糟糕……”
“不,他一天比一天衰弱,呼吸越来越困难,依靠氧气瓶的时间越来越长…”李昌明说,“我之前,听他们说,宁医生好像认识临终关怀的人是吗?”
宁堃一愣,转向李昌明,“你听谁说的?”
“那群,喜欢传八卦的人里面。”
也是,现在留言满天飞,知道这些消息,又有什么难的。
既然这么问了,宁堃又怎么会会不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呢,“我不会推荐,我跟他只是普通朋友,没有职场上的联系。”
李昌明点点头,不再抬头望天,而是垂下头,看着自己的手,带着哽咽,“那宁医生觉得,临终关怀,会是一个好去处吗?”
“我不知道……或许,你该自己去了解一下。”
临终关怀……
好像,自从他跟这几个字扯上关系的那一刻,他的生活就开始天翻地覆。
宁堃凝望着草坪里的树叶,好像比前几天多了。
连续几天的雨,打落了许多树叶。
金灿灿的树叶就躺在土地上,静静地等待着与大地融为一体。
落叶归根。
深夜,地下停车场。
宁堃刚停好车下来,就看见周粟牵着狗,在停车场里乱跑。
这边跑跑,那边跑跑。
“周粟。”宁堃靠在车头,盯着不远处的人,“周粟?”
被叫的那人,懵懵的抬起头,左顾右盼着找了一圈,随即眼睛一亮,“宁医生?!”
像是个开关,周粟上一秒喊完,下一秒,栗子冲到了宁堃的面前。
撒娇打滚求抱抱。
宁堃顺着他的意思摸了摸,顺便等比栗子跑的慢的周粟。
“才下班嘛?”周粟捡起栗子掉落的狗绳,“外面下雨,栗子一天没上厕所,就带他到停车场来了,没想到在这遇见了宁医生,我们可是好久没见了!”
很久没见了吗?
宁堃看了一下时间,好像是的。
自从孙爷爷的事情发生后,宁堃下班越来越晚,总想要找到更多的方法,延长孙爷爷的寿命。
今天临下班的时候,宁堃又去看了一眼孙爷爷,状态越来越差,每天常做的事情,就是看着天花板发呆。
“周粟,”宁堃有些累,手撑着车头,“临终关怀是为了什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