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孩子当年拜入自己门下，也就到老陈的腰。

如今却像一株挺拔的白杨。

孩子终究是长大了。

“人这一生，功名利禄都不重要。最重要的是，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。”老陈拍拍陈业昂的肩膀，哽咽道，“小昂，我教你也这么多年了，我的心思你也知道，我一直对你严格要求，无非是为了让你在年轻的时候多拿一些奖牌，这对你退役之后的待遇至关重要；我也想让你退役以后的生活舒服些，为你打通了不少关系……”

“如果你现在离开，这些东西可能都会失去。你退役以后可能会和很多运动员一样，境遇不堪、备受冷落，你会后悔现在的决定么……”

“这可能是你最后一次冬奥会，也可能是你距离金牌最近的机会。”

陈业昂抱住老陈，像从前那个输了比赛就抱着教练大哭的小孩。

他说：“如果我现在不去陪姐姐，我会后悔。”

老陈明白了。

他轻轻拍着陈业昂的背，小声安慰。

这是他的嫡系弟子。

这是他最得意的孩子。

老陈尚且记得，他刚退役的时候，心怀不甘，转去做教练，全无经验，从基层做起，郁郁不得志。

直到那一天，他遇见了一个小男孩——乖巧，聪明，一眼就看得出来的滑冰天赋。

老陈把自己所有未完成的梦想，都加注在这个孩童身上。

逼迫小男孩努力练习，逼迫他去体校，逼迫他变得更好胜、更强大、更接近老陈心目中那个完美的运动员形象。

那些老陈做不到的事情，他强迫着陈业昂替他完成。

那些老陈当年还不懂得的人情世故，现在，他手把手地教给陈业昂。

小男孩长高了，滑冰更快了，长袖善舞，能言善道。当年说句话就害羞脸红的孩子，现在能在名利场上侃侃而谈，待人接物谈吐不俗。

鹤发银丝映日月，丹心热血沃新花。老陈把自己会的东西尽数教给小男孩。

老陈做教练，小男孩做队长。

老陈就这样带着小男孩，走了很远的路。他们一起去省队，去国家队。

他们一起走了这么久的路，咬着牙，一起走了这么远。

而现在，老陈知道，那个小小的孩子，真正长大的瞬间，是现在。

小男孩挣脱了老陈的手。

老陈批了陈业昂的休假报告，却没有去送他。

“等你回来的时候，我会去接你的，孩子。”

首都机场的飞机起起落落，老陈站在办公室的窗口，哪一架飞机载着陈业昂离开，他不清楚。

而陈业昂的归期，谁都不知道。

江湖夜雨，多多保重。